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周安娜

乔治•弗洛伊德之死再次揭开了非裔在美国的生存状况。

近日，《华盛顿邮报》Fatal Force的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尽管非裔只占美国总人口的14%，但全美超过1000宗警察暴力执法致死事件中，非裔占比达到了23%。

弗洛伊德死后，大批美国民众举着“黑人的命也是命”、“别国不会发生这种事”等标语，走上街头集会抗议。

BBC的统计也显示，美国平均每天约有三个人死于执法人员之手。而如果你像弗洛伊德一样是黑皮肤，那么以这种方式失去生命的几率就会随之增加。

（图说：世界各地都发生了关于弗洛伊德之死的抗议活动。图源：GETTY IMAGES）

在弗洛伊德事件爆发前，警察与少数族裔的关系，特别是与非裔族群的关系，就已经在美国各种电影电视中有着比较深刻的讨论。

去年一部叫作《蓝与黑》的电影，就把两者的关系戏剧化到了极致。其中蓝色代表警察，黑色代表非裔族群。

（图说：电影《蓝与黑》海报。）

“其实巴西的情况和美国一样糟糕，”巴西公共安全论坛（FBSP）成员阿尔卡迪帕尼说，“在那里，非裔的生存状态也令人担忧”。

贫民窟里的“枪靶”

5月18日，一名住在贫民窟的巴西14岁黑人男孩若昂•佩德罗被闯入家中的警察击毙，随后被报告失踪，家人在第二天才得知他死亡的消息。

当地警方事后表示，当时是在搜查一个犯罪团伙的头目，在行动中有“嫌疑毒贩”向警察投掷了手榴弹，这才导致了警方的“反击”。

然而佩德罗的家人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说法。他们表示，警方“毫无征兆地入侵了住宅”，家里的墙壁上还留下了至少72处枪击痕迹。

"我儿子也没有在街上与警察对峙。他就待在家里，在和他表弟玩耍。”佩德罗的父亲说道，“警察可不会进入一个白人中产阶级社区的房子，并向它开70多枪……任何人都无权闯入别人的家中，夺走一个14岁孩子的生命。”

（图说：若昂•佩德罗。图源：推特）

巴西警察的执法行动一直备受关注。据《Afroféminas》报道，2019年，巴西因警方暴力执法而死亡的人数高达1546人，这是自1998年以来的最高数据，其中大部分发生在贫民区。

而另一方面，根据巴西公共安全论坛的数据，在巴西警察因暴力执法所受害的人口当中，几乎每10个人当中就有8个是非洲人后裔。

"虽然他们（非裔）占巴西人口的55%，但遭警察暴力对待的人中，黑人占据75.4%。" 2019年版的《巴西公共安全年鉴》中写道。

（图说：巴西警察是世界上最有杀伤力的警察之一。图源：GETTY IMAGES）

尽管如此，有报道称，许多巴西人或在此居住已久的移民坚持认为：巴西没有种族歧视，只有贫富歧视。

在他们眼里，巴西很多有钱人是黑人或黄种人，这些人并不会受到歧视；反之，贫民窟里也有白人，而他们是无法幸免于歧视与暴力的。

不过，许多研究调查表明，巴西并不是没有种族歧视，而是全民尚未意识到，或者说不愿意承认它的存在。

弗洛伊德身亡一事发生后，圣保罗大学教授阿尔梅达向BBC表示，尽管此事在美国甚至世界范围内不断持续发酵，但这个问题并不会在巴西引发类似于美国目前正在经历的抗议浪潮。

当地时间5月31日，巴西多个城市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以表达对弗洛伊德之死的愤怒。不过此次游行的另一主要目的，还是在于抗议总统博索纳罗。

"你可以看到巴西的那种反应，不是因为这个问题（种族主义），"阿尔梅达说，“种族主义在这里受到的质疑较少。”他解释说，“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但我想我们才刚刚开始讨论”。

（图说：抗议横幅上写着“别杀我们！”。图源：AFP）

沉不沉默

然而，“忽视甚至不愿承认种族主义存在”这一问题不仅仅在巴西，在其它拉美国家也普遍存在。

5月19日，弗洛伊德遇害的前六天，19岁的黑人男孩安德森•阿博莱达在哥伦比亚被警察“因违反检疫规定”被捕，逮捕过程中他被重击其头部，数日后死亡。

（图说：安德森•阿博莱达。图源 ：AFP）

这则新闻使得埃雷拉痛哭起来。

埃雷拉并不认识安德森，但在哥伦比亚，非裔男孩被警察暴力袭击的故事对她来说已经并不陌生。

“我弟弟也住在那里（哥伦比亚）。他长相有点凶，像是他们（警察）印象中犯罪分子的样子。安德森的事情让我觉得害怕，仿佛我弟弟也随时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可没有人在为这样的事抗争”。

埃雷拉请朋友为这个素不相识的黑人男孩做了一幅插画并传到了网上，画的题目就叫《为安德森•阿博莱达伸张正义：抗议活动为什么在哥伦比亚看不到》。

（图说：埃雷拉请朋友为安德森•阿尔博莱达做的插画。图源：西班牙《国家报》）

“我觉得在拉丁美洲，人们已经对它（种族歧视）视而不见。他们认为这是自然现象，或者不接受这是种族主义”，埃雷拉这样向媒体表示。

同样，在弗洛伊德事件后，一位墨西哥演员在他的社交账号上写道：“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谈论墨西哥的种族主义，或者说，这个话题不再是个禁忌。”

此前他曾在一部纪录片中承认，“在墨西哥，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是种族主义者。当有人向我们指出这一点时，我们会感到不快和愤怒。”

尽管他也曾感慨，自己因为肤色问题，不得不等待8年多的时间，才在一部电影里获得一个重要角色。

开不开枪

根据世界银行2018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拉丁美洲的非裔长期生活在贫困中的可能性是白人或混血儿的2.5倍。

报告称，他们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较短，失业率较高，在公共和私人决策职位上的代表性较低，这些都导致了结构性的歧视问题。

“所以当警察与非洲人后裔交流时，他往往第一眼就将你默认为‘罪犯’。因为自19世纪末以来，无论是从历史资料还是从科学的角度来看，非洲人后裔更容易犯罪。”哈佛大学非裔拉美研究所的德拉芬特教授这样说道。

他表示，无论在美国还是在拉美国家，犯罪率最高的城区基本上都是那些最为贫困的内城地区。而出于同样的原因，警察在执法中便更容易对黑人实施暴力。

比种族歧视更可能的原因是，在警察的普遍认知中，黑人比其他种族更危险，在实施逮捕行为时也更容易反抗，所以他们不得不施加更大的武力。

（图说：在巴西爆发的抗议活动。）

这样的道理似乎也能适用于那些奉命“扫荡”犯罪嫌疑者的巴西警方。

一位常驻巴西的评论员表示，巴西警方中自然有着丑闻与滥权，但同样也有着只想奉公守法、保障自己和居民不受黑帮威胁的警察。

只是，在长期面对贫民窟和黑人犯罪族群的情况下，很难讲他们对自制力能维持多久，可以像美剧主角那样坚守执法的程序正义。

所以开不开枪？

不开枪可能会让犯人更加嚣张、甚至威胁到自己生命。但开过枪之后，会不会就渐渐变得看到贫民窟居民，黑肤色、衣衫褴褛的，就直觉认为对方是坏人。

宁可误杀，也不愿姑息任何一个？

保持沉默，还是开始呐喊？

这些选择对于拉丁美洲的“蓝与黑”，也许还要长期地痛苦拉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