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和妈妈一同外出散步，说说笑笑间不知走到了何处的河岸旁。黄昏渐临，薄雾弥漫，忽然妈妈不见了，只我一人站在这荒郊野地里。我急的大呼“妈，妈！”，无人应答，我转而连名带姓地喊叫起来。可那喊声落在野地里，就如同被吞吃了一般，转瞬便消失了，无人应答。我四顾寻找，忽地见她正朝着一簇行将枯萎的芦苇堆走去，论我如何呼喊也不答应，惶急中一怔便忽然醒了。起身去妈妈房间一看，她睡的正酣呢。（摄影/张希祉 编辑/丁梦硕 《中国人的一天》第3234期）

从绝望到平静

2016年4月18日，母亲的治疗紧张展开，她正带着特制的塑胶面具趟在医院病床上等待脑部放射治疗的场景。

妈妈住院接受化疗时的场景，痛苦让她不自觉的似虾米般蜷缩。

术后放化疗使母亲的皮肤逐渐枯萎下去，头发也随之脱落。她说那些掉落的头发会让她想起生命的凋零。记得母亲曾问我：“洋洋，你说妈妈的头发如果都掉完了那可怎么办啊？“我则安慰她：妈，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头发都掉完了，那我们全家就一起剃光头陪你。”如今三年多过去了，她依旧能清晰的回忆起这段话。

妈妈接受手术后的引流箱。

妈妈出院那天的病房。

2017年6月，妈妈拿到了医院的复检结果：癌症存在脑部转移迹象，并伴有引发脑梗的可能。妈妈正用手对我比划着可能受影响的区域，我则顺着她的目光拍下家中莫名碎掉的玻璃，那碎裂的痕迹好似她正面临着危险的脑神经。

妈妈常常一个人陷入沉默。

妈妈经历手术两年多以后，我问她能不能让我给她的伤口拍张照，她欣然同意了。而后，妈妈看着我拍的照片感叹道：真没想到有这么长道伤口，人躺在那手术台上就好像砧板上待宰的鸡鸭一般……生命真是脆弱！

妈妈用手撑开她的眼睛来缓解疼痛，好似一个出口。撑不下去时：母亲会翻翻以前的照片，听听我唱给她的歌，让她感到生命仍有温暖与希望。

厚厚的病例和数不清的CT片，如同一条鸿沟横亘在我与妈妈的生活中，我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

梳着头，睡着了的妈妈。

帮妈妈洗脚。化疗和风湿使得她的关节难以弯曲，许多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是极难做到的。

帮妈妈洗头。

妈妈在家中阳台上常坐的藤椅。

妈妈随意放在床铺上的老花镜。

妈妈患病的这三年里，我完成了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十八般家务样样精通”的蜕变。生活虽然残酷，但仍需坚持到底。

街边的一副涂鸦，自小妈妈就是这样牵着我度过每一天，如今我俩也是这般。我常想起老舍先生的话：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妈妈写给我的信件，描述了她患病这段时间对我的感情以及对后事的安排。信里说，“儿子，妈妈不知道还能守候你多久，你是妈妈生命的延续，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你是我现在活下去的动力，我一定努力坚强地活着，不管有多苦有多难，我们都会支撑下去。”信的末尾，母亲说，儿子，妈妈爱你。

妈妈希望以后骨灰能撒入江河，回归自然是她最后的愿望。母亲给了我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不能被苦难击垮，不能那么轻易就说放弃，要用全部的力气和爱去陪伴母亲，跟母亲一起战胜病魔，找到微茫耀眼的希望。

四年多的时间像是过了一辈子

从最初的彷徨失措，绝望痛苦，到平静下来，坚定抗癌，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复与惊险之后，母亲在家接受口服靶向药物治疗，身体症状减轻，病情逐渐趋于稳定。

几番治疗后，母亲再穿起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

陪着母亲治疗的那段时间里，我向老爸、姨妈们学习了买菜、摘菜、配菜、炒菜、蒸菜、煨汤……做饭、洗衣、拖地、收拾房间等各种家务事。

原来每次我回家都是母亲问我饿了没，没曾想到现在换我每天问她了。出院回家后:为了让她补充营养，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她烹制菜肴，哪怕七八月份武汉高温超过四十度时，我扔坚持在厨房挥着铲子炒菜，她难以忘记我每次炒完菜手臂上那布满的细密汗珠。

四年多的时间像是过了一辈子。经历了四年多的时光打磨，现如今我学会了如何去珍惜与身边亲人的相处时光，学会了如何去感受家人的爱，更懂得了如何去爱别人。

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任悦的帮助下，张希祉将2014年至今照顾妈妈的经历集结成书，背景音乐为张希祉唱给妈妈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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